电影《孤注一掷》热播这部剧取材于上万起诈骗案件真实案例电影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当陆秉坤诈骗到八百万元后把钱分散至各个银行卡再迅速号召各地的车手在短短几分钟内赶到各个ATM机上完成提现。这个流程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以下简称帮信罪）”

现实中，帮信罪已经成为我国各类刑事犯罪中提起公诉人数排名第三的罪名（前两名分别为危险驾驶罪、盗窃罪）。近期，市中公安分局二七新村派出所侦办一起帮信案。通过这起案件，揭开“帮信罪”的面纱

什么是“跑分”？

“挺偶然，这伙人因为跟网约车司机吵架，司机报警，我们就查了查他们有没有案底，这一查不要紧，牵出了一个‘跑分’团伙。”二七新村派出所副所长齐亮看着墙上的案情分析图讲起了警察“很熟悉”的“帮信罪”。

案情分析图像极了刑侦剧里的镜头，犯罪嫌疑人大头照下写是姓名，边上是不同颜色的线条、备注……

什么是“跑分”？在网络黑产犯罪产业链中，“跑分”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利用银行账户为他人代收款、付款，然后再转到指定账户，其实质就是洗钱。“跑分一般指通过大量个人银行卡、收款码等，将犯罪分子所得的赃款合法化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很多角色密切配合才能完成。”齐亮介绍，在这个案件中就有“客服”“保安”“操作手”“管理员”等多个“岗位”。

新黄河记者了解到，“保安”负责接送看守提供银行卡的人，全程“陪同”无交流，买水买饭，直到银行卡“跑分”结束，而且全程戴口罩。“操作手”负责“跑分”的具体操作，先是测试银行卡是否能用，等到有诈骗资金流入的时候，就开始通过一个远程操作软件进行网上转账，直至“跑分”结束，录制流水视频发给他们的上一级。很快，这些不法资金就会被迅速“肢解”，逐级合法。

齐亮表示，该案的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是境外的社交软件，取证困难，这对案件非常不利。

什么是“卡农”

电信诈骗团伙将受害人比喻成待割的“韭菜”，那“卡农”就是亲手为骗子递上镰刀的人。

“4月28日，上级在群里发了条信息，让我去接一个人，年龄30多岁，微胖，有啤酒肚……”这是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供述的内容。他形容的人在行内被叫作“卡农”，他们是出卖个人信息办理银行卡、手机卡的人，处于犯罪链条最底端，与上游间隔多个层级，没有直接参与犯罪，却动辄被卷入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的诈骗案。

“像我们办理的这起案件，卡农提供的是银行卡，这个卡被叫做‘一级卡’，诈骗分子骗到的钱先进入到一级卡，然后流向二、三级等等，这就是电诈案件追回资金困难的地方。”齐亮说，“转来转去，每张卡的发生额越小，就越隐蔽越显得正常，不会引起警方和银行的怀疑，经过一番操作，一笔赃款就被稀释成无数笔正常的资金，最后转到犯罪分子的账户下面。但在案件侦办中，最容易锁定的就是提供一级卡的卡农。”

“卡农”从哪里来？电诈团伙通过大量网络渠道进行引流，以兼职、招聘、购物、交友、学习等形式为借口，将一些手头拮据的人拉拢涉案。“‘卡农’把卡出借给跑分的人，从中间赚取佣金，几百到上千元不等。”齐亮介绍，“这些人大部分法律意识淡薄，只是想着把卡借给别人用，又不费劲，还能挣快钱。甚至在警察找上门时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有些人明知是违法行为，却不以为意。”

什么人容易成为“卡农”？

什么人容易涉嫌“帮信罪”？

检察机关发布的信息显示，第一类是在校学生。一些在校学生受老乡、校园周边不法分子蛊惑，出售、出租“两卡（银行卡、手机卡）”，沦为“工具人”；也有在校园里招揽同学收购“两卡”，发展为“卡商”的。第二类是科技公司从业人员。这类人员抱着“赚快钱”“炫耀能力”的想法，以“技术中立”为挡箭牌，实则沦为犯罪的“技术助攻”。第三类是通信、金融等行业内部人员。他们违反实名制等规定大量办理“两卡”并非法出售、提供，成为电信网络犯罪主要的工具输送渠道。

罪与罚

《孤注一掷》中有句台词：“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输赢。等伤害到自己的利益了，又能拿出道德标准拿起对错。”

这句话很现实，不信，接着看。

“去年被抓的时候还是学生，初犯，听说现在严厉打击帮信罪，我真知道错了，干这个兼职，就是想挣个钱花，没想到犯罪了，被判刑，我就毁了呀！”

“第一次找工作，没有社会经验，被人利用，每次想到这个事情我都忍不住想哭”……

在知乎上搜索“帮信”二字，会弹出不少帖子。

这些帖子的部分留言相当尖锐，“帮信比骗子还可恶，没有你们骗子怎么得逞。你们知道诈骗团伙使多少人家破人亡？”“我觉得宣传要做到位，否则很多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种事情是犯罪。”

办案民警介绍，诈骗上游的犯罪分子多盘踞在境外，如果没有境内账户参与，被骗资金很难流出。一些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分子利用法律对未成年人从轻、减轻处罚的特殊政策，大肆胁迫、教唆、利诱未成年人参与电信网络诈骗犯罪。

山东颐衡（济南）律师事务所律师孟杰代理的帮信案逐年增加，他介绍，帮信罪案件以“两卡”（手机卡、银行卡）案件为主，占帮信罪案件总数的近八成，多为向上游犯罪提供转移支付、套现、取现工具。再就是被告人低龄化、低学历、低收入特征明显，初犯人员占比较高，有的电诈犯罪组织甚至已经将未成年人、在校学生作为重点发展对象。此外，犯罪链条化、层级化明显，分工合作、彼此依赖、利益共享的黑灰产业链日渐成熟，涉“两卡”帮信犯罪已经形成了“卡农—卡商—卡头”的层级模式。

齐亮也表示，在侦办的案件中，帮信的犯罪手段、方式也在不断进化，“不仅是出租、出售、非法提供‘两卡’，现在还发展到提供非银行支付账户、互联网用户账户等方式，这些都意味着侦办的难度在加大。”

根据刑法规定，“帮信罪”的法定刑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孟杰说：“由于有了犯罪记录，尤其是触犯刑法的人无疑会在将来的社会生活中面临沉重的隐性成本，自己的工作生活、个人征信以及直系亲属未来的就业、升学都将会受到严重影响。”

目前，关于“帮信罪”司法治理存在一些亟需关注、解决的现实问题和困难，比如“涉‘两卡’犯罪门槛低，大量人员被引诱实施犯罪”，“‘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和‘情节严重’的认定，与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的区分，特殊群体的刑事政策掌握”，“宣传教育限于传统形式，未充分发挥职业禁止和禁止令参与帮信罪社会治理的作用”等。

“人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这句台词同样出自《孤注一掷》，齐亮说：“不要贪图不义之财，不要走捷径，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作者：王明分 编辑：伦泽浩 编审：宁玲玲